第1章
陆家大院。
姜予眠看着地板上华贵的地毯,穿着破旧球鞋的脚往后缩了缩。
几步外,她的母亲姜晴谄媚地看着沙发上端坐的年轻男人:“臣少爷,看在我们予眠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收留收留我们母女俩吧!”
陆宴臣没有说话,视线落到姜予眠身上,晦暗不明。
姜晴见状,连忙扯过姜予眠,把人往陆宴臣跟前推。
“你不是在日记里写了你陆少的救命恩人吗,快求求臣少爷!”
下意识,姜予眠抬头看了一眼陆宴臣。
双目对视,男人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真实情绪。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暖光映衬下,五官分明深邃,高贵又优雅。
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小男孩儿的半点痕迹,和衣衫褴褛的自己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姜予眠不敢去看陆宴臣,拉着姜晴的衣角:“妈,我们走吧,你认错了,不是他……”
姜晴不信,扬手一巴掌扇在姜予眠脸上:“赔钱货!屁都不会放一个,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所有躲着看戏的佣人吓了一跳。
“这个和姜家断绝关系的女儿,怎么跟泼妇似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真当我们陆家什么乞丐都接收呢?看起来就脏!”
听着她们的讥嘲,姜予眠头埋得更低了。
姜晴充耳不闻,转头面对陆宴臣时,又是一副讨好的笑,“小孩子惯会骗人,臣少爷这样的大人物我怎么可能认错!”
一旁,被陆宴臣请过来的姜老太太觉得脸都被丢光了。
她上前掐住姜晴的手臂,对陆宴臣说:“臣少爷,是我们姜家没把女儿养好,我这就把她们带走!”
此话一出,姜晴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一把甩开姜老太太。
“不!我不走!”
姜老太太被驳了面子,指着姜晴大怒道:“你现在这个样子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之前和那个男人私奔!”
争吵声不断,陆宴臣脸色又冷沉了几分。
“够了。”
他话音一落,全场静默了下来。
陆宴臣视线掠过众人,落到姜予眠身上:“陆家不差这口饭,留下吧。”
一句话,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姜晴和姜予眠就这么留在了陆家,作为佣人,受所有人的鄙夷。
这天后,姜予眠没再见到陆宴臣。
直到半月后,姜予眠在厨房里切着辣椒,眼睛被熏得发红。
“今天必须全部切了!陆家不养没用的废物,没切完就滚出庄园!”佣人颐指气使的嗟磨着。
这样的日子,姜予眠已经过了一个月,习惯到麻木。
她沉默着接受一切。
就在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是废物,你是什么?”
陆宴臣穿着一身素黑大衣,气势逼人。
“臣少爷!”佣人吓得腿一软,来不及辩解,就被拖走。
姜予眠看着陆宴臣,和上一次见面相比,他好像又高了些。
恰逢陆宴臣看来,目光相对。
姜予眠眼睫微微发颤,想要说些什么。
陆宴臣却已收回目光离开。
错过这次机会,姜予眠不知道她又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陆宴臣!
她匆忙跑上前,想将人留住。
姜予眠眼看着要抓到男人价格不菲的西装衣角,视线触及自己沾满辣椒籽的手时,骤然收回。
她怕自己弄脏了他,只能开口:“陆宴臣!”
闻声,陆宴臣回头看来。
姜予眠藏在背后的双手紧拧在一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偷看我的日记,我……”
道歉的话说到这儿,再无法继续。
迎着陆宴臣漠然的目光,她怯怯问出了那句从重遇以来就一直压在心里的话。
“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面无表情:“不记得。”
第2章
不记得了……
姜予眠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彻骨的冷。
十年,陆宴臣已经成长了一个成熟、强大并且能掌握一个家族的男人。
小时候的相遇,更是天上的神子遇了难,恰巧被她看到了而已。
就像两个交叉线,相遇后便永不相交。
姜予眠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强扯出一抹笑:“还是要……谢谢你。”
“嗯。”陆宴臣应了声,转身离开。
阳光照进来,落在手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姜予眠被迫回神,匆忙回到洗手台前,一遍遍冲刷脏兮兮的双手……
次日,周一。
天空下起了大雨。
姜予眠撑开伞,冷风夹着雨瞬间穿过剪破的洞吹到脸上。
两个洞,一条线,就像一张笑脸对着她嘲讽大笑。
姜予眠不知道伞是被谁剪坏的,她看着外面倾盆大雨沉默了会儿,还是走了出去。
但不等跑到公交车站,姜予眠全身都已经被雨打湿。
忽然,一辆车子驶来,停在她身边。
车窗落下,露出陆宴臣深邃的面容。
“上车。”他命令道。
姜予眠慌慌张张摆手:“不用了,我身上太脏了,会弄脏了车子的……”
此刻她特别懊悔,好像每次都被陆宴臣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真的太丢人了。
陆宴臣没有说话。
这时,司机拿出毛毯,递过来:“姜小姐,用这个擦一擦吧。”
说到这个地步,姜予眠只能接过毛毯,小心翼翼地裹住身子,钻进了副驾驶。
车里开着暖风,驱散了雨天的寒冷。
姜予眠透过后视镜,偷看着陆宴臣。
男人自顾自地批改电子文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静谧中,只剩雨水打在车窗上的声音。
姜予眠收回视线望去,才陡然发现这不是自己上学的路。
她忙看向司机:“我是在东南公立中学,不是这条路。”
司机愣了下,透过后视镜看向陆宴臣。
姜予眠也转头看过去。
便看到一向波澜不惊的陆宴臣,眼中露出了一点点诧异。
陆宴臣盖上笔盖,对司机说:“把她安排到启明中学。”
启明中学是陆家小姐少爷们上的学校。
姜予眠心里一慌:“不用,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没必要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陆宴臣看不清情绪的目光。
姜予眠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当天,姜予眠的学籍就转到了启明中学,下午就入了班级。
放学时,其他的同学都在教学楼下坐上了高档轿车,只有她一个人慢慢走出学校。
她一个人低着头,自卑地不敢看身旁的车子飞驰而过。
没有注意到,面前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姜予眠抬头看去,居然是姜晴!
“妈?!”
姜予眠没有想到母亲会来接她,要知道从小她就没有关心过姜予眠的学习。
姜晴脸上带着笑,说不出的诡谲:“我刚回到陆家就听那些佣人说臣少爷给你转了学,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眠眠,臣少爷对你有这么好,你可一定要抓紧机会接近他!”姜晴抓住她肩膀,语气激动。
姜予眠有点害怕她这副样子,试图后退,却被姜晴的指甲掐到了肉里。
她有点吃痛,不敢挣扎,只能摇头。
姜予眠清楚,陆宴臣只是善良而已。
姜晴却彻底怒了:“他可是陆家的少爷!你只要把人勾住,过两年再给他生个孩子,我们母女俩后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姜予眠不敢相信她的母亲竟然会教唆自己做这样的事。
更让她浑身惊恐的是几步外,陆宴臣冷冷看来的蚀骨目光。
第3章
惶悚涌入心头,姜予眠脸色一白,后退一步。
陆宴臣……听到了多少?!
姜晴顺着姜予眠的视线,转头看到陆宴臣,也是一惊。
不过转瞬,就挂上抹谄媚的笑:“臣少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宴臣没说话。
姜晴也不介意:“您这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哪行啊!”
说着,她伸手拽过姜予眠,一把推到陆宴臣面前:“臣少爷,我们来陆家这么久也没感谢到您,就让眠眠跟着你,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她!”
陆宴臣神色已经冷冽,看得姜予眠心里不安,更觉得无地自容。
她扯了扯姜晴:“妈,我……”
“那我就先走了。”姜晴直接打断了姜予眠的话,对她狠狠扔下一句,“好好照顾臣少爷,要不然……”
她话里的威胁让姜予眠噤了声。
一直目送着姜晴离开,姜予眠才看向陆宴臣:“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跟上来吧。”陆宴臣淡声说着,便径自上了车。
姜予眠怔在原地很久,才反应过来跟着上了车。
……
高档会所里,灯光炫彩。
姜予眠拘束地站在门口,不敢随便乱动。
陆宴臣则坐在正中央,他是穿着高定的贵公子,被灯光围绕的闪闪发光。
气氛轰到高点。
有人瞧见躲在角落里的姜予眠,以为是服务生,开口吩咐:“喂,去冰箱里给我拿两瓶酒。”
“来扫一下桌子上的烟灰。”
“谁踩了我一脚?站那儿那个,还不过来把我鞋子擦干净!”
他们一人一句命令着,陆宴臣始终没看过来一眼。
姜予眠收回失落的目光,按着他们的吩咐一件件做着……
夜深后,人群散去。
姜予眠跟着陆宴臣回了陆家。
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正要回房间的陆宴臣停住脚步,回头看来。
姜予眠忙不迭后退一步,手抚着扶手才得以站稳:“臣少爷?”
“如果不想,可以不做。”
陆宴臣冷淡的话响起耳畔,姜予眠怔了瞬,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会所的事。
陆宴臣地位显赫,从不用低着头生活,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而她生来就没有权利选择,逆来顺受是唯一能让自己少受些苦的最好办法。
苦涩麻木了舌根,姜予眠强撑出一抹平静,轻声说:“臣少爷,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闻言,陆宴臣拧起眉,扔下一句:“随你。”便上了楼。
姜予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许久才拖着疲累的双腿回了房间。
就在拧动门把手时,却发现门锁了。
她敲了敲门,“妈?”
门内没有回应。
姜予眠抿了抿唇,又喊了几声,却引来旁边屋子里的怒斥。
她不敢再喊,最后只能抱着自己蹲在门旁。
二月的深夜无比寒冷,夜风灌入衣领,如针刺一般抚摸过她的肌肤。
第二天,姜予眠套着单薄的校服,一深一浅的走在上学的路上。
她全身冻僵,却不觉得冷,反而感觉像掉进一个大火炉,全身都散发着高热。
姜予眠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但又想着也许挺一挺就过去了。
反正一直都这样过来的。
可脑袋却越来越晕,脚步也越来越虚浮,下一秒,脚下踩空,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姜予眠?”
一道凛冽男声传来,姜予眠从灼热中挣扎出一丝清明。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陆宴臣的面容。
“臣少爷……”
她轻喃着想要问好,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倏然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