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我不配
九重天，夜色凉薄如水。
南遥倚在大床边沿，看向看向谢悼的眼，肆意流露着贪恋。
这是她的夫君，她心心念念爱着的男人啊。
南遥伸出手指，有些发颤的虚空中描绘着谢悼的轮廓，好想能真正碰触他。
没人知道，五百年前，她没有熬过三味真火的淬炼，身子每况愈下，如今已濒临枯败，命不久矣……
倏地，感觉喉头一顾腥甜涌上来，紧接着止不住的咳嗽。
南遥慌了，生怕谢悼察觉异样，忙捂着嘴，暗红的血通过指缝汹涌而出。
可这还是吵醒了浅眠的谢悼，他皱眉转醒，不耐道：“大晚上的吵什么，滚出去。”
南遥吞下一颗灵药，止住咳嗽，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眼里带着谢悼看不到的卑微与小心。
“谢悼，医仙那边说，用不了多久，就能给你换眼，你很快就能恢复光明了。”
谢悼在黑暗中歪了歪头，嫌恶地冷哼。
南遥心中一酸，强撑着询问道：“你、你不开心吗?”
这个问题，谢悼不屑回答。
南遥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她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开口：“听说，华碧要回来了……”
“不准你提她!你哪来的脸……”
谢悼听到那个名字，脸比外面的夜色还沉，随手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掷过去。
这盈满怒火的暴怒一击，让南遥猝不及防的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不顾肩头被撞击的痛楚伸出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两只鸳鸯交颈相对的玉佩，“哐当”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同时断裂开来的还有南遥的心脏，跟着被摔到地上，缺了一块。
“痛吗?你这种上赶着倒贴的贱货，也就配这个。”谢悼笑得讥讽，没有焦距的眼里满是嫌恶，咬牙道：“如果不是你非要嫁给本君，华碧怎么会心灰意冷，去雪山苦修?本君又怎么会瞎?”
低沉的嗓音残酷如刀，一下一下戳在南遥心口，眼眶积蓄的眼泪串串滑落。
“对不起，是我的错。”她惨笑，倔强的抹掉泪水，一字一句说道：“但我不后悔从华碧手里将你抢过来。因为她……”
谢悼的眼底隐隐燃着火焰，像是恨不得将南遥燃烧殆尽，蓦地喝道：“够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比?!”
南遥像是被灼伤，声音轻的像要碎掉一样：“是啊，我不配，所以才有报应了啊……”
谢悼没听清，也不在意，忽的招招手，示意她上前，像是在叫一条狗。
她整个人都浸在黯然中，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上前，带着飞蛾扑火的壮烈。
谢悼抬起手，朝着南遥的脸而来，这个动作让她空寂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受宠若惊的光彩!
然而，下一刹就坠入深渊!
谢悼摸索着，猛地掐住南遥的脖子，带着薄茧的手指渐渐收紧。
“换眼后就要看到你这张恶心的脸了，你觉得本君开心得起来?想要本君开心，除非你消失，彻底离开本君的视线……”
偌大的宫室，顷刻静谧。
第2章 宁愿绝后
南遥嘴唇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
脖子上的手并没有用力到令自己无法呼吸的地步，可她还是觉得呼吸困难，有什么随着空气，一起被抽空了……
感觉手背染上湿润，谢悼像是被火烫到，厌烦地将人甩开，唯恐被弄脏。
“收起你惺惺作态的表演。”
南遥嘴里心里满是苦涩，闭了闭眼，似是用尽力气般脱口而出：“那等你眼睛好了，我就让月老解除红线。”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谢悼一愣，眉宇间嫌恶之色更浓。
南遥忍着胸腔的血气翻涌，哑声开口：“我有一个条件……最后三个月时间，我们像是真正的夫妻那么过……三个月后的今天，我就走。”
她一口气说完，像是怕自己再没勇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南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得滴血。
她从没想过，有生之年提出离开的会是自己，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是谢悼的妻子，即使名不副实。
百年，千年，万年，自己总有焐热谢悼的那天吧?
可她没这个机会了，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可如果你不接受，那我……死都不会离开你。”
谢悼的拳头攥紧，从听到华碧回来开始，他就心神波动。
华碧回来了，他怎么可能给南遥靠近自己的机会?
南遥见他游移不定，倏然扑上去，抱住他。
“就三个月，求求你……三个月后，我一定会消失……”
谢悼僵滞了一瞬，心底忽的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手不由自主想推开那具身体。
碰到才恍然惊觉，她好像瘦了很多，浑身纤细得像是稍微用力就能掐断。
他凝神，南遥如何与他无关，重要的是三个月后能真的甩掉她。
“如你所愿。”谢悼沉声说着。
南遥闻言，黑瞳里闪过欣喜，旋即浸满更深的绝望……
正殿。
这段时间小两口关系的变化，首先被天帝和天后察觉到了。
谢悼对这段联姻不满，小两口一直相敬如冰，这次过来吃饭，竟隐隐有了些冰山融化的趋势!
帝后自然乐见其成：“再过不久就会有好消息吧?”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抱上小皇孙了!”
谢悼不胜其烦，绷着脸吃完饭，就要离开，在南遥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弥罗宫。
还没走进去，她就被谢悼用力推开，后脑勺猝不及防磕到宫墙，疼出一身冷汗。
“想怀孕?这就是你的目的?”
南遥恍然抬眸，那双没有光泽的眼盈满怒意，即使看不见，里面的厌恶仍然精准的投射到她身上。
让她不止头，全身都钻心的痛。
“没、没有……”南遥咽了咽干涩的嗓子眼，她很想要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可是身体不允许啊。
“没有最好。”谢悼嗤笑，迈过门槛，毫不留情的继续捅刀，直将她割得遍体鳞伤：“本君宁愿绝后，也不会让你生本君的孩子。”
“放心吧，不会有的。”南遥觉得有些悲哀，她是不能，他是不愿。
她小跑着上前，牵着谢悼的手。
剩下的日子，再也不要过以前那种相敬如冰的生活。
谢悼高大的身子一僵，没有甩开，在心里默念着还有一个月就能结束这一切。
南遥顿时喜上眉梢，苍白的小脸浮出一丝红晕。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时候，该多好……
“谢悼，我回来了。”突兀的甜美嗓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那声音就像是魔咒，瞬间击碎了南遥幸福的假象。
华碧站在院中，笑靥如花。
第3章 如你所愿
“碧儿?”
谢悼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原本木然的黑眸骤然划过一抹狼狈。
华碧一身飘逸的流苏仙裙，缓步走过来。
她还是如三千年前，那般风姿绰约。
南遥不能接受，距离约定只有一个月了，她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华碧在两米开外停住脚，定定的看着谢悼，叹息道：“我回来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幸福。如今看到了……再见。”
“别走!”谢悼有些惊慌。
南遥心里忽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只要他松开她的手，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可谢悼还甩开了她，迫不及待的挣脱，长腿一跨，有点踉跄的扑向华碧，紧紧抱住。
然后，南遥清晰的看见，华碧透过谢悼宽厚的肩，朝着自己绽放开示威的笑，环上谢悼的腰。
南遥牙关战战，明明艳阳高照，她的骨子里却腾起丝丝寒意。
她的眼倏地红了，伸出手用力想将谢悼拽回来。
“谢悼，你还是我的夫君，怎么可以抛下我去抱别的女人?华碧你放开他!”
听到怀中女人的惊呼，再听到南遥像个泼妇似的闹腾，谢悼觉得丢脸，手一挥将她掀开。
“你有完没完?”
南遥跌坐在地上，忽的一僵，身体深处忽如其来的抽痛让她呼吸滞住。
自从失明后，谢悼的听力便很敏锐，听到南遥痛苦的呻.吟，他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了?”
华碧怯怯说：“太子妃很痛苦的样子，可她并没有受伤啊……”
“南遥，别装了，没意思。”谢悼皱眉，觉得自己刚才冒出的担忧有些可笑。
他居然差点上当。
痛苦令南遥越发暴躁起来，见华碧还依偎在谢悼怀里，她嘶声喊道：“让她走，你让她走——!”
见南遥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华碧被看得有些瑟缩。
“谢悼，我走了……”
谢悼没来得及拉住她，而南遥还像个疯婆子般念叨着“让她走”，令他忍不住火冒三丈，循声扬手就是一耳光!
“你是不是疯了?本君已经忍到极限，滚!”
南遥顶着肿胀的脸颊，有些呆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道：“还有一个月……”
“现在和一个月后，有什么区别?”谢悼脸上只剩下惯常的冰冷不耐：“你以为会有什么改变吗?”
南遥嘴唇动了动，想说一个月后，我就看不到你了。
可最终她只是倔强道：“你忘了我说的吗?如果不满一个月，我死都不会离开你……”
“那你就去死吧!”
谢悼打断她，薄唇如刀划在南遥的心上，刹那鲜血淋漓。
她的心脏从这场姻缘开始的那天起，不，从谢悼失明开始，就七零八落，处处打着补丁勉强活着，早已看不到完好的皮肉。
如今终于补不上了，那个破了的洞，汩汩的流着血，渐渐干枯、萎缩。
“如你所愿。”南遥声音发颤，喉间溢出一丝哽咽：“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