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开心么?
我不懂这样复杂的情绪,很想问一问她,但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容欢就病倒了。
不是寻常病症,而是一种奇毒,据说这毒物已藏在她身上有些年月了,却不知为何如今才发作,宫里最厉害的太医对此束手无策,完全只得依靠汤药缓解毒性的蔓延。
宫中所有的人里,最焦急的首当其冲就是母后了,她日日衣不解带侯在一旁照顾,连自个身体都不管了,可容欢依旧日渐衰弱下去,不过几天功夫,竟是出气多进气少,已然命若悬丝。
而父皇终于不再装作不在意,他罕见的焦急起来,多日来的隐忍也终于爆发,他疯了般推开疲惫不堪的母后,言语里全是猜忌不满。
他总觉得是母后没有照顾好容欢,又或者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才把母后当出气筒。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真正深爱一个女人,是可以为之抛弃脑子跟理智的。
而那一次的母后没有再与他争吵,只是轻声道:「你一直是这样。」
是怎样的呢?母后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父皇从来不是个相信民间医师的人,他向来对这些游方术士深恶痛绝,然而容欢昏迷的这段时日里,宫里流水般涌进了大批的人,个个都说有独门秘术,信誓旦旦表示定能治好贵妃。
但直到七皇叔出现之前,容欢都没有再醒来过。
印象里,脾性温和的七皇叔郑重伏跪于大殿中央,父皇沉默半晌,才冷笑嘲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
七皇叔不卑不亢:「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皇兄也该放下芥蒂。容贵妃身上的毒,臣弟倒是有法子可以一试,只是不知……皇兄是否还愿意信任?」
5.
容欢醒来,已是半月后了。
这半个月来,发生了两件事情,先是楼安误食离幻果发了高热险些丧命,再是七皇叔遇刺,被一剑贯胸打进了凉亭边的荷塘里,溺毙而亡。
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紧凑,原就焦头烂额的母后,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去照看楼安,让我留下来多照顾着容欢。
我在容欢的床边支了张小桌,偶尔疲乏了便倚着手臂休息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我忽然想,容欢真好,有这么多人关心她。
我想起了七皇叔。
七皇叔遇刺的前一夜,才刚刚将容欢身上的毒给解开,他像是即将解脱般缓缓吐出一口气,眼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我知道,七皇叔很开心。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语气里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他不再像对小孩儿一样摸我的头了,而是半弯下腰与我平视。
他说:「我要走了。」
走?我感到不解,忙追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皇叔终于笑眯眯摸了摸我的头,「楼西,你被你母后保护得太好了,才会十五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你将来总会知道的,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
七皇叔说完这句话,怅然长叹口气,只道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放下了。
七皇叔没有再解答我的疑惑,他捏了捏我的脸,说下次若要再见,估计得等我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