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皇宫太医院。
云绾宁望着萧言紧锁的眉头,强颜欢笑着:“师兄有什么话说便是了,我相信你的医术。”
对于结果,她已经猜到了大半。
这些天来,她频繁的胸口疼,昨日甚至咳出了血。
医者不自医,所以她才来太医院找萧言为自己确诊。
萧言看着云绾宁苍白面色,心疼无比,却故作镇定:“别怕,师兄一定会治好你的。”
听萧言话里的停顿,云绾宁哪还不懂。
“好,我相信师兄。”
云绾宁面上淡淡一笑,心却一片生疼。
回到墨王府,已近夜幕。
云绾宁端着药碗走进正房。
只见墨晔静静的躺在塌上,闭着双眸。
见他额上微汗,云绾宁放下药碗,拿起一旁的如意扇轻轻为他扇动着。
望着眼前这张俊秀容颜,她的眼里尽是眷恋。
她伸出了手,想要抚上他紧皱的眉头。
可还未触及,胸口的一股巨痛便突然袭来,喉咙冲上一阵腥甜。
不,不能让王爷知道。
她慌忙放下扇子,转身捂住唇轻咳,不料墨晔却睁开了眼,声音嘲讽。
“扇个风都扇不好,本王娶你何用?”
云绾宁强压下喉间腥甜,低声道歉:“请王爷赎罪,臣妾昨日染了风寒,才有些咳嗽。”
墨晔冷哼一声,撑起身子:“既如此,你还来此,是想将这病也传给本王吗?”
即使低着头,云绾宁也可以感受到他的憎恨与厌恶。
但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对墨晔开心说道:“臣妾从太医院的古籍上找到了治您腿疾的法子,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治好您的腿。”
能治好墨晔的腿疾对于她而言是最大的喜事。
喜悦冲淡了身体上的疼痛,但她却没有看到墨晔越发阴沉的脸色。
“云绾宁,我问你,知意从江南回京都的消息是不是你拦下的?”
带着寒意的质问让云绾宁瞬间慌了神。
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一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只能无奈承认。
“消息的确是臣妾命人拦下,但臣妾觉得此事无错。”
云绾宁跪在塌下,将头埋的很低。
墨晔心底的火被云绾宁的话点燃,怒不可遏的端起床边药碗便朝地上的人砸去。
滚烫的药汁浸透了云绾宁的裙摆,烫在她的皮肤上,她却只轻哼了一声。
墨晔嫌恶讥讽道:“我没想到人前救苦救难的医女云绾宁,对往日好姐妹竟这般心狠手辣。”
澄澈嗓音字字如刀,戳在云绾宁心口。
对南知意心狠?她只觉得像个天大的笑话。
云绾宁抬头,惨然一笑:“臣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
此话一出,墨晔对云绾宁已是恨极,怒气攻心猛烈咳嗽了起来。
地上的云绾宁慌忙站起身来为墨晔顺气,却不想刚触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他死死扼住了喉咙。
“云绾宁,若不是你,本王的腿怎么可能断?若不是你,知意又怎么会另嫁他人?!”
墨晔眼底燃着火焰,恶狠狠的盯着云绾宁:“若不是你,站在这里的墨王妃应该是她!”
云绾宁嘴唇轻颤,快要窒息。
她望着墨晔眼底的厌恶,心中痛苦万分。
她拼命从喉间挤出一丝颤音:“你的腿……会好的。”
墨晔听了,却越发嫌恶。
“云绾宁,你听好,就算你治好了本王的腿,我也永远不会开心,除非你死。”
第二章 永远不要妄想
除非她死?
云绾宁望着他冰冷的眼眸,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呼吸越发困难,云绾宁闭上了眼。
他既然这样希望自己死,那她便如他所愿,能死在心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解脱。
墨晔看着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更加厌恶。
他用力一扔,将云绾宁直接甩在了地上,掏出一方锦帕嫌弃的擦了擦手。
云绾宁大口呼吸着,望着他嫌恶的动作,一颗心沉入海底。
“滚出去,本王不想见到你。”墨晔冷斥一声。
云绾宁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悲凄一笑。
“王爷莫要生气,是臣妾不好,臣妾去把药重新熬来。”
云绾宁退出正房,可关上房门后,她再也伪装不了,咳了出声。
胸腔里汹涌的痛让她呼吸里都是血腥味,她却不敢咳得太大声。
她不知道自己身体还可以疼多久,心又还要痛多久。
第二天,太后传话,让两人一起进宫。
慈宁宫。
即使墨晔再怎么不满也还是乖乖来了。
“本王警告你,不该说的别说。”墨晔语气冷淡,转动轮椅走在前面。
云绾宁看不到他的神情,眼眸黯然的回道:“王爷放心,臣妾知道。”
进入大殿,太后早就等在那儿。
墨晔是她最疼的小儿子,这个儿媳妇也是她亲自选的,如今看到两人很是开心:“看你们夫妻恩爱,想必哀家没多久就可以抱孙子了。”
墨晔脸色一沉。
云绾宁立马转移话题:“王爷的腿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
一听这话,太后更加开心,留两人吃了午饭才放出宫去。
刚进王府,墨晔便推开了云绾宁推轮椅的手。
“本王不知道你怎么让母后赐的婚,但你永远不要妄想怀上本王的孩子!”
云绾宁颤抖着收回手,望着墨晔墨色眼眸中的不屑,心口如锥刺一般。
“我知道……”她心里满是苦涩。
其实她也曾幻想会和墨晔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只是如今的她……哪里还敢有这种妄想。
“知道就好。”墨晔冷哼一声,“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拥有孩子。”
云绾宁被他这句话钉在原地,脸一瞬没了血色。
要怎样的恨,才能恨到连莫须有的孩子都成了罪过?
云绾宁只一想,心便似在刀口滚过。
好半响,她追上径直向前的轮椅,一字一句像用尽了力气:“王爷既已厌我至此,等您腿疾治好,我们便和离。”
墨晔一顿,转过头,眼神阴鹜。
“你还想耍什么把戏?!”
皇家赐婚,从来都不容许反悔,这点他比谁都清墨。
云绾宁满眼凄凉:“我去主动请旨,所有因果皆由我一力承当,只希望王爷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是谈要求,可是云绾宁眼里已经有了水雾,语气更像是哀求。
墨晔早没了耐心,冷声反问:“要求?”
云绾宁往前一步半跪在墨晔面前,似飞蛾扑火般,眼里又有了光:“我想与王爷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就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王爷就可以永远摆脱我了。”
墨晔捏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细细打量云绾宁,思考着利弊。
“行,就一个月。”他最终应下,又警告云绾宁,“一个月后你要是不去,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调转轮椅离开。
而云绾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从那天之后,王府上下便都在传王妃复宠的消息。
而云绾宁像是进入了一场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清醒,甘愿沉沦。
可是她又比谁都清墨,她的美梦,时间在倒计时。
这一日,丫鬟报信:“王妃,王爷回府了,马车快到府门口了。”
云绾宁如往常般带着笑去迎接墨晔。
府门大开,下一秒,云绾宁却觉体内的血液都凝固了。
回来的不只有墨晔,他的身边还多了个南知意。
巧笑如嫣,如蛇蝎般朝她笑着。
“阿宁姐姐,我回来了。”
第三章意外之客
云绾宁呆愣当场。
南知意又故作委屈的问:“阿宁姐姐,这是太开心了,还是已经不记得我了?”
墨晔斜睨了云绾宁一眼,就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要带着南知意进府。
云绾宁回过神。
明明还未入冬,便已经骨子都泛凉了。
她一下挡在了大门中央,拦住了两人。
云绾宁看着墨晔的眼睛问:“王爷为何要带南姑娘回来?”
目光交错间墨晔没有说话。
南知意却眼泛水光,墨墨可怜的说:“阿宁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王爷不过可怜我无依无靠罢了。”
云绾宁冷眼看着她。
若不是她早知南知意是个什么货色,只怕也会被骗得团团转。
只见南知意哭的越发可怜:“我不像阿宁姐姐的命好,能嫁给王爷这样好男儿,嫁人后每天我都是遍体鳞伤……”
这句话挑起了墨晔的怒气。
他语带厌恶:“云绾宁,这都是你的错。”
而他望着云绾宁的目光,更好似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云绾宁攥紧了手:“王爷应该送南姑娘回去了,王府不留外客。”
“你不要给脸不要!”墨晔冷声警告。
南知意见状,跪下拉住墨晔的衣角:“王爷您不要怪罪阿宁姐姐,我这就离开。”
“不必理她。”墨晔说完,拉起南知意就要进府。
云绾宁却死死咬牙,不肯让开:“不行,我绝不会让她进这个门!”
她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墨晔,自从腿受伤后,他最是厌恶别人违抗他的命令。
“来人。”
墨晔一声令下,侍卫纷纷上前。
“王妃不知礼数,以下犯上,拖下去关起来!”
云绾宁立刻被钳住双手,拉到一边。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墨晔,胸口忽的一痛,忍痛喊道:“王爷,你为何不信我——!”
墨晔不为所动。
云绾宁被压下去后,南知意才好似担忧的劝道:“王爷,饶了阿宁姐姐吧,您为了我惩罚她,传出去会损害您的名誉。”
墨晔眼眸深沉,冷声道:“不必求情,是她自己罪有应得。”
南知意唇边划过一抹得意。
云绾宁被关在自己的院子整整三天才解除禁令。
等她出了院门,才从丫鬟口中得知南知意已经住进王府,还被墨晔赐了王府里最好的北苑。
她看着各种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被送往北苑,昭示着王府的主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宠爱。
那心意如刀,割在云绾宁本就痛苦的心上。
她如木偶般走到墨晔的书房,看着墨晔呐呐问:“王爷是想娶她?”
云绾宁看着他,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
“是又如何。”
墨晔眼也不抬,对云绾宁的到来早有预料。
“我们……还没有和离。”云绾宁喉间梗塞。
不知为何,连说出这句话都没有底气。
墨晔抬眼,眼中满是不耐的冰冷:“本王不想再等,这休书你现在就签。”
他的手一抬。
一张薄纸,轻飘飘砸在云绾宁身上。
不重,却似千钧将她砸得粉碎。
她下意识的捡起,上面“休书”二字刺入她的眼眸。
云绾宁站在原地,凄凉的笑了起来,笑的五脏六腑都痛成一团,胸腔的血涌上了喉咙,将那“休书”全部染红。
墨晔浑身一震,诧异无比的看着她。
云绾宁声音嘶哑得像碎了一般:“阿墨,我活不久了。”
第四章交锋
墨晔的震惊也只一瞬,随即便冷眼嗤笑:“云绾宁,你还要说多少谎来恶心我?”
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现在更是编这种三岁小儿都能看破的谎话。
墨晔心中冷笑。
为了不被休,竟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墨晔脸上没有半点怜悯,也没有半点在乎:“就算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也只会拍手称快。”
云绾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心疼的好像被撕成了无数瓣。
“疯子。”墨晔咒骂了一句,刚想叫人把她轰出去,丫鬟便来报信。
“王爷,北苑南姑娘派人过来传话,说身体不适。”
墨晔一听,立刻转动轮椅离开。
他和云绾宁擦肩而过,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云绾宁。
轮椅声远去,云绾宁默默将嘴角的血渍擦净。
胸口的痛已经分不清是身体还是灵魂的了。
他们明明不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