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凤鸣天。
这是凤族最大的节日。
仙雾缥缈,天边红云似火。
今瑶身着绣百鸟的华贵礼服,走在宫道上。
身为凤族天后,她要与天帝流尘一同主持祭典。
侍女贝岚笑着开口:“公主,这身衣裳我做了一年,今日一定会惊艳到陛下。”
陛下二字,让今瑶眼中泛起一丝复杂。
自己虽然贵为龙族公主,但对流尘来说,不过是个挂名的天后。
流尘……
他眼里只有那位鲛人神女,姚丹珠。
今瑶想着,喉间泛苦,脸色却平静。
三年了,她早不再是那个龙宫里单纯的小公主。
进入凤鸣殿。
今瑶端庄的行了礼,唤了声:“陛下。”
大殿中,一身玄色礼服的流尘抬起了眼,气势冷然,迫人至极。
这一眼,今瑶心里升起一丝期待。
他会喜欢自己这身衣服吗?
但流尘的目光甚至没在她身上停留,只点了点头。
期待转瞬化作云烟,只留下挥不去的沉闷在今瑶心尖。
没等她多想,流尘走到她面前:“今日,跟在我身边。”
流尘的声音很轻。
可他的眉,他的眼,没有半分情义。
今瑶应了一声。
天边传来九声鼓鸣,祭典要开始了。
凤鸣台下,流尘伸出手,今瑶小心翼翼的将手放了上去。
触及到他干燥炙热的手掌,今瑶红了脸,偷偷朝他看去。
流尘却只是面无波澜看着前方,矜贵漠然,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年复一年。
唯有今日,她可以堂堂正正的牵住他的手,贪恋这短暂路途中真实的接触。而不仅是梦回之时,只有她一人的宫殿。
今瑶心里的苦蔓延开来,就连舌根,都带上了涩然。
万千仙族朝二人俯身而拜。
今瑶想起成婚那日,母亲握着她的手,告诉她。
“清儿,只要你对流尘真心相待,他总能感受到的。”
今瑶记下了。
可后来她才知道,真心相待,敌不过心有所属。
她的真心再真,也不值一提。
踏上凤鸣台,流尘立刻松开了她的手。
今瑶的手往下一落,心,也重重一落。
两人双双跪下,叩拜天地。
就在起身那一刻,一道流光从天边闪现,直直刺向两人!
“流尘,把命留下!”带着滔天恨意一声暴喝响起。
今瑶还未反应过来,流尘挥手便打掉那流光。
他将今瑶护在身后,看着四面八方涌出黑衣人,嘴角轻扬。
“不自量力。”
那冰冷不屑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今瑶心中一颤。
黑衣人很快被拿下,流尘对着侍卫首领明毅冷淡道:“收拾干净。”
流尘抬脚下了凤鸣台,今瑶连忙跟上,很多话想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一路无言,回到凤鸣殿。
今瑶的脚步一下顿在殿外。
大殿之中,姚丹珠穿着比她更为繁贵的华服,笑吟吟上前挽住了流尘的手臂。
“你回去吧。”
流尘没有再看她一眼,淡淡道。
今瑶垂下头,只觉难堪。
却只能呐呐开口:“我,我这就回去。”
她本是活泼的性子,向来有话直说,可在流尘面前,她说不出。
今瑶行礼告退。
本想回头再看一眼流尘,却对上了姚丹珠的眼神。
那阴霾而妒忌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身上这件代表天后身份的礼服!
今瑶冷不防打了个颤。
再看,却又什么都没了。
今瑶茫茫然回了宫。
贝岚刚给她换下身上礼服,殿门外响起明毅的声音。
“天后殿下,陛下遇刺,身负重伤陷入昏迷!”
第二章 大惊失色
凤鸣殿戒备森严。
今瑶匆匆赶到,发现姚丹珠被拦在了殿外。
她惊诧地看向明毅,不明白为什么。
明毅面无表情道:“陛下伤重,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说完,明毅亲自上前为今瑶推开殿门:“天后殿下,请。”
今瑶看着姚丹珠屈辱嫉妒的脸色,不发一言的转头踏入寝殿。
她从未想过,这所谓的天后身份,有一天能有这种作用。
进入寝殿。
今瑶冲到床前,问正在诊脉的医仙:“陛下怎么样了?”
“天后殿下。”医仙站起来向今瑶行礼,表情愁苦,“陛下被麒麟一族的密宝所伤,若是七日内不能醒来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殿内气氛沉重无比,今瑶一时愣住了。
她眉心重重一跳,心口像被人攥紧了。
明明白日里,他还好好地,怎会突然如此?
明毅脸色凝重:“天后殿下,这几日,有劳您守着陛下。”
说完,他便和医仙一同退下了。
整个寝殿安静下来。
今瑶的目光,虚虚落在躺着的流尘身上。
闭上眼的男人,好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毫无血色的脸将他醒着时的冷冽化掉了大半,竟显出几分平易近人的温和来。
今瑶呆呆站了许久才坐到床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说起来,大婚三年了,她和流尘竟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说说话了。
现在这个样子,竟就是两人最亲密的时候。
今瑶想起了龙宫初遇的时候。
她隔着水幕看着拜访的流尘,影影错错之间,便是心动。
只是这份心动,在三年来无数个日夜中,早已化为难言的苦涩。
接下来的时间,今瑶日日守在流尘身边。
但到第七日,流尘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她心中越发焦急,甚至害怕起来……
今瑶久久看着他禁闭的双眼,终于下定决心。
除了龙族之外,没人知道,龙的龙珠是万法不侵的灵药。
只要她取出龙珠,一定可以救流尘。
今瑶眼神一黯,抬手按住自己的眉间。
下一刻,她脸色骤变。
她的体内居然毫无龙珠的气息!
今瑶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奔回到自己的宫殿,拿出传音镜。
点亮传音镜,很快,龙母和今瑶相似的面容便出现在镜中。
今瑶惶然无措地问:“母后,我体内为何没有龙珠?”
龙母眼里的伤痛一闪而逝。
“清儿,你体内,本就没有龙珠。”
今瑶更加茫然:“可龙没了龙珠,如何能活?”
传音镜中龙母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你体内的是祝融神火。”
今瑶一下愣住。
她看着镜中母后的影子变得有些模糊:“百年前你贪玩跑去人间,被你哥哥带回来时便失去龙珠,你父王不得已,只能取来镇压魔族的祝融火续你性命。”
今瑶彻底呆住了。
龙族之所以将她舍来联姻,正是因为没有了祝融火,需要借助凤族力量镇压魔族。
但那重要无比的祝融火,此刻就燃在她的丹田,续着她的性命!
今瑶看着龙母的面容,鼻尖猛然涌起酸涩。
是她的错。
千言万语压在心头,今瑶张了张嘴,颤着唇说:“对不起。”
龙母眼中涌起泪光:“傻孩子……”
……
回到凤鸣殿,今瑶又累又疲。
看着流尘紧闭的双眼,心中无力至极。
她握住流尘的手,趴在他的床前,竟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就在她睡着的下一刻,流尘突然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从今瑶手中抽出手,毫不留恋的翻身下床。
明毅不知何时进来,跪在下首低声道:“陛下,麒麟一族已派兵重重围住,此次绝不会放走一人。”
“不用,凑齐108麒麟角便足矣。”流尘神色平常,108条人命说来轻描淡写。
“是。”明毅点头,又看了一眼沉睡的今瑶,迟疑道:“那天后殿下……”
自从流尘‘伤重’,今瑶这些天的殚精竭虑,他们都看在眼里。
“不必理会。”流尘抬眼看了明毅一眼,那眼里的漠然将他的话噎了回去。
今瑶醒来之时,床上已没了流尘的身影。
她一惊,扬声喊人。
却发现本来戒备森严的殿前,空荡无比。
今瑶慌了,恍然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在凤鸣殿的各个房间来回寻找,直至推开一扇半掩的门。
那一刻,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今瑶惊得几乎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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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来真相如此
这殿中挂了不下千幅画卷,一颦一笑,全是姚丹珠。
那画中人栩栩如生,可见画她的人情深至此。
今瑶鬼使神差的走入殿内,心口涩涩的,连舌尖都泛了苦。
她想要离开,却莫名的移不开目光。
看着看着,她却突然觉得——画中人,似乎不是姚丹珠!
今瑶心里一颤,望着面前有种奇异熟悉感的画中人,恍然伸出了手。
“住手!”
下一刻,门口传来流尘带着怒意的冰冷声音。
今瑶一下缩回手,看着他如利剑一般的眼神,有些慌张的想要解释:“我到处找不到你……”流尘沉步走近,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对不起……”今瑶支吾着,低下头下意识的抱着两只手认错,“我不该随意进来的……”
流尘看着她抱着手的动作,眉头一皱。
今瑶忐忑不安极了,见流尘许久不说话,便偷偷看他。
这一眼,今瑶愣住了。
只有内心掀起汹涌波涛。
流尘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画上的女子。
那是一种饱含眷恋,温柔而痛苦的神色,是今瑶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色。
……原来,他爱的是这画上的女子。
失落,酸楚,恍然大悟……种种情绪交织,让今瑶就这么呆呆望着他。
她心头又酸又闷,轻轻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流尘一瞬恍惚。
他有多久没有向旁人提起过她了?
刚刚今瑶抱着手认错那一瞬,他几乎以为画里的人又活了过来。
好像从前她每次做错事那样,在抱着手对他撒娇。
满腔的怒火便被这一个动作打散。
就在今瑶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时候,流尘开口了。
“她喜欢笑,最喜欢热闹,每年人间元宵节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她嗜甜,每回遇到卖糖的小贩,总要买上一堆,吃到牙齿痛。”
今瑶静静的听着。
流尘说了很多,说这些话的时候,今瑶第一次见他脸上出现了笑容。
可不知为何,她却越发难过。
看着画中人和姚丹珠一模一样的脸,她忍不住轻声问:“那她,去了哪里?”
流尘的声音一下顿住。
半响,他转过头来,眼底的茫然,让今瑶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去哪了?我也想知道,可碧落黄泉,我找不到她了。”
今瑶呐呐无言。
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一无所获,除了魂飞魄散,再无其他可能。
今瑶的鼻头有些泛酸,心里难受极了。
不仅仅因为她无法跟一个逝去的人相争,还因为流尘的痛苦。
他失去所爱的痛苦。
流尘看着画像不再说话。
今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因为流尘重伤痊愈,天宫举行宴会。
今瑶坐在流尘身侧,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漠然,就如昨日之事,从未发生一般。
今瑶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弦乐渺渺,觥筹交错。
宴会中途,今瑶离开大殿到廊桥处透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请天后殿下安。”
今瑶转头看着姚丹珠,有些疑惑不安。
姚丹珠对她可从没有过好脸色,今日这是?
就在今瑶警惕起来的时候,姚丹珠却动手了。
她手中突然显出锋芒,以极快的速度扯过今瑶的手,往自己身上刺去。
“天后殿下,不要啊。”
姚丹珠的声音凄惶刺耳。
今瑶急忙抽手,但还是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鲛人蓝色的血液流出来,今瑶头皮都发麻了。